潮州行
2025-12-15 15:23:03 李祖仁来源: 永安市融媒体中心  责任编辑:   

日曦光动,驱车向潮州。

开元古刹,唐钟寂然。山门进幅较浅,前院不大,弥勒佛在柔和的光亮里,甚是祥和。大殿里的佛祖现庄严妙相,香案上的果品还新鲜,蒲团上有刚刚跪拜的痕迹。这是一种活着的、呼吸着的信念。从那温润的梵乐与虔诚的眼神里,读懂了心里那一盏不灭的灯,便知道“我为何而来,将归于何处”的那份笃定。

潮州东边的城墙与城楼还在,用亭台楼阁连接的广济桥,中间却是用十八艘梭船连接的浮桥,它是历史上首座启闭式的桥梁。立桥中四顾,东岸宋塔披金,西岸钢厦耀银,韩山青黛为屏。此桥昼连夜断,岂非如来智慧?渡人时结筏,到岸即舍。往来皆逆旅,何必问归舟。但留春涨绿,年年送新流。

过了广济桥,便站到了韩文公祠的肃穆里。祠在高处,需仰望。石阶被岁月磨出了包浆,光润如砚。拾级而上,两旁的木棉沉默如戟。这南国的草木,是否还记得那位惊惶北望的中原客?公元819年的潮州,于韩愈,是“好收吾骨瘴江边”的绝望谪所;于潮州,却是一个文明开蒙之黎明。先生驱鳄、兴学、释奴,将儒家的星火,播在这片“海气昏昏水拍天”的边地。看的通透了,痛苦便少了。

抚过碑廊上的文字,似闻《鳄鱼文》雷音犹在。那凛然的文气,隔着时空仍能灼人。潮人感念韩愈,将山水易姓为“韩”——韩江、韩山。先生不是过客,你成了山河本身。斜阳正浓,给文公祠镀上一层金晖,不朽常是苦心孤诣的副产品,真正的行者,只顾埋首开路,哪管身后之名。

从韩山下来,古街的灯火已亮起。广济门城楼的轮廓浑厚地压在天际,暮色是青灰色的宋瓷。碑坊街如史册顿开,廿三石坊接霄汉,进士第匾额苔痕浸墨,节孝坊日光筛影成殇。最奇“状元坊”下,少年架手机直播,数字时代烟云,正漫过花岗岩忠孝训诂。街的两侧,南洋风的骑楼与明清的石坊比肩而立,像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

斜阳西沉,望向渐远的山峰。心中亦被一种浩大的宁静充满。这些祠——韩文公祠是历史对一个文化英雄的加冕,宗祠是族群对自我生命的确认与延续,它们看似不同,内里却流淌着同一种精神:对抗遗忘,锚定存在。韩愈用文章与功业,一个家族用姓氏与香火,都在完成各自的“渡”。渡人,亦渡己,从此岸之芜杂,渡向彼岸的清明。

阵阵凉风吹拂,灯下写下,斜阳下的潮州:在韩愈的渡口与宗祠的檐角间。(李祖仁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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